在望泷村村口往前一段路，常存注意到有片灰黄色的土地。
【资料图】
它被整齐的分割成块块小土方，被反复翻犁的土质变得细沙般绵软。田垄上放着几小包沾着黄泥的种子，被小心地卷起袋口，卷痕上还留着两只泥染的大拇指印。
耕作此地的人明显精心打理过，作物却与主人的精心不相称。土方上耷拉着几片蔫黄瘦小的锯齿状叶片，甚至没有虫蛀的痕迹。
也许是听见外面众人行进的动静，又或许是天将转明，小屋里走出一名睡眼惺忪的男人。他的手指骨节粗大，揉眼睛时露出的掌缘布满老茧，指缝里有洗不掉的黑泥。
他的眼睛同样红肿，脸色同样灰黄，甚至困意微消，但一看到走在队伍前的心海就迸发出明亮、充满希望的光泽。
“珊…珊瑚宫大人，您怎么来了！”岩田紧张得不停用手抓衣服，高挽裤腿露出的小腿肌青筋浮现，踩着木屐的脚趾也扣缩着。
常存下意识摸摸自己白皙的脸颊，忽然感觉自己一身笔挺的军装、光鲜的形象、高傲的姿态与这里格格不入，反而他们眼里有着光而自己没有。
一见到海祇岛的人民，心海脸上就洋溢起富有亲和力的笑容，眉眼弯弯边笑边说着。
“不用这么拘束，以前来过好多次了还是这么激动呀。”心海自然地走到岩田身前，和颜悦色地询问起家长里短。
岩田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看着傻呵呵的，但也感染到了常存。在如此匮乏的物质条件下岩田还是这么开心，但是在物质丰富的璃月却好像缺了海祇岛人民所拥有的东西。常存暂时想不清楚那是什么。
“昨天晚上吃了什么呀。”“清子小姐进的日用品还足够吗？”“有没有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不给锦野小姐添麻烦？”……
“最近试验田的结果如何，成功了吗？”心海不厌其烦地询问着家长里短，笑语盈盈地或安慰或排解岩田的苦恼，又分享岩田生活中小小的喜悦。
“不太好…”提到这个，岩田叹了口气，烦躁地抓挠着干枯的头发“海祇岛的土地，除了萝卜什么也种不了！也许只有须弥的肥料才能拯救了吧…”
“这样呀，放心吧，我们以后会解决的。”心海捏起被白手套包裹的小拳头，岩田见状同样握起粗糙的大手，两人相视露出会心的微笑，看得跟着的反抗军将士眼睛更红了。
常存没有注意看心海与人民一家亲的样子，那些家长里短的闲谈到他耳朵里自动汇总成一份物资援助清单。食物来源单一、日用品紧缺、医疗条件差、基础建设差、缺乏成熟的农业……
为了璃月与珊瑚宫的友好，也为了让部队承受更小的损耗，再满足他一点点的私心，常存决定不只是打一场仗就回去。至少在战争期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在岩田不舍的眼神中，心海与常存继续向珊瑚宫缓步走去。直至抵达，再无波澜。
即使是离珊瑚宫最近的一座悬桥也没有任何改观，与常存遇见的第一座一样破旧而不那么牢固。
作为海祇岛的门面，珊瑚宫被几片巨大的粉色珊瑚簇拥着，像是包裹在贝壳中的一颗真珠。
入口的两根支柱被光线映成紫色，金色三角纹包绕着底座，两只白底金边的鱼鳍样飞檐拱卫檐下一颗蓝粉光泽的真珠。
一座拱桥飞架水池正中，四只似浪又似鹤的石雕从池中探出，徐徐水幕自尖端浇下，齐对着桥面中心。
珊瑚宫的主体由三层屋顶叠成，都饰有鳍状飞檐与丛生珊瑚，最两端各挂着一只金白灯笼。外墙体以两格为一周期纹上贝壳的剪影，金色装饰着几乎每一个细节。
“嗯哼哼，还真是富丽堂皇。”常存观摩了一阵，若有所指地夸赞着。
“是呀。即使是海祇大御神已经逝去，为海渊子民留下的遗产也是如此叹为观止。”飘摇着衣带，心海轻笑着打开了珊瑚宫的大门。
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只剩下一尊奥罗巴斯的神像，一张长桌和两副坐垫，与外部的华贵完全不同。
“请坐吧，常存上将。”心海跪坐在左侧的坐垫上，发束与衣带、袖口顺从地分在两旁，丝袜包裹珠圆玉润的双腿枕在垫上，于裙摆与袜口之间露出一抹雪白。
常存盘坐下，将大衣与军帽脱在一旁。心海注视着他做完这一切，抢在常存之前开口。
“正如您所见，海祇岛错过了机遇。”心海轻轻低下头，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悲哀的阴云迅速涌上她洁白的面庞。
“海祇岛不只是错过了一部分，而是全部。”仿佛坠入那无底的月渊之眼，室内弥漫起朦胧的悲伤的水雾。心海的语气越来越低沉，沉到像是每个字都被挂着秤砣的铁链连起来。
“所有的科技、文化、知识、机械，所有的所有。”语气中没有一点愤恨，而是深深的无力，像是火后燃尽的灰烬。
“变革的名单里没有海祇岛的名字，海渊的子民被世界抛弃了。”心海吐出这句话，抬头看向有些发愣的常存，“所以我很羡慕你们，羡慕璃月。”
“你们在变革中消化了数千年积累的财富，你们建立了全世界最先进的军队，你们的工业能力举世瞩目，这个世界没有你们害怕的敌人，反而是全世界要害怕你们。”
“海祇岛做不到…海祇岛没有这一切。在幕府变革后海祇岛和幕府的对比更加悬殊，已经几乎没有抗争的可能…”
说到这里，心海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变得通红，水汽在眼中朦胧着快要滴下来。
“所以…”她起身退后了两步，泪眼朦胧地看着常存，一下跪趴在地上，头磕出轻微的声响。
“求求你们帮帮海祇岛！”心海努力压制的呜咽声从散在地上的发丝后传来。“世界上只有璃月愿意、能够帮助我们了…”
常存明显听到眼泪坠地的啪嗒声，心里震动了一下。
“不求是璃月官方，哪怕是您个人的支持，海祇岛也心满意足了…”
怔怔地看着跪趴在地上的心海，抑制不住的抽泣声感染着他的心，原先准备好的说辞和话术全都随几颗掉在地上的珍珠化为乌有。
究竟是多么大的委屈，才能让一位国家元首在外宾面前痛哭求援。
“好。”
心海听见这个字浑身顿了一下，慢慢抬起头。
凌乱的发丝被泪水糊住粘在脸上，炸起毛边。仿佛脸上全部的血色都集中到了眼睛上，脸颊苍白如纸，眼睛通红像是泣血。
觉得单单一个字还不够，常存又补充了一句。
“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
心海猛地站起身，深深鞠躬。染着泪的发梢掉到桌上常存的手旁，炸开的发丝扎着有些刺痛。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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