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木双陆棋 这是我国出土的唯一完整的辽代双陆棋实物。“双陆”是我国古代盛行的一种博戏,深得贵族喜爱。棋盘为长方形,长五十二点八厘米,宽二十五点四厘米,涂黑漆。棋子呈锤形,尖顶平底,中有束腰,分黑白两色,各十五枚,出土时每粒棋子都用黄罗包裹。法库叶茂台七号辽墓出土,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
《谱双》中描绘的搏杀双陆场景。
(相关资料图)
本期导读
双陆棋曾经是我国古代风行的一种博戏,史料中对其多有记载。著名历史人物如曹植、武则天、狄仁杰等都深谙这种游戏。明清以后,这种棋戏渐渐消亡。上个世纪70年代,法库叶茂台7号辽墓出土了一副漆木双陆棋,这是我国辽代博戏实物的首次出土,也是唯一完整的辽代双陆棋实物。透过它,人们仿佛看到了契丹贵族正在进行的一场搏杀……
壹
父子守护古墓九昼夜
我省法库县叶茂台辽墓群是一处非常重要的萧氏后族墓地,1953年首次发现第一处墓葬时,因为种种原因并未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20年后,此地又发现多处同期墓葬,特别是1974年春发现的7号墓,墓室和遗物都保存完好,出土了棺床小帐、绢画、陶瓷器、漆器和大量丝织品。尤其是漆木双陆棋让人们第一次看到辽代双陆博具实物。就墓葬的完整性、文物的重要性而言,这一墓葬在辽墓发现中首屈一指,在国内引起很大震动,同时也引起国外专家学者的关注。
辽宁大学教授王秋华当年参加了叶茂台7号墓的考古发掘过程,出版了《惊世叶茂台》一书,记录1974年春的考古发掘及文物保护经历。书中,王秋华将文物保护工作的第一枚“奖牌”颁给了叶茂台村农民赵文山、赵鹏权父子。
1974年4月13日,叶茂台村居民赵鹏权和他父亲赵文山及郑国双三人,去西山拉石头。他们路过西山南坡时,无意间看到地面土里有大青砖,随便向下挖两锹,发现仍有青砖,砖上还涂有红色和白色。赵鹏权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处古代历史遗迹。三人商议,由赵文山在现场看守,赵鹏权和郑国双回村里向上级汇报。
叶茂台新发现辽墓的消息经过文化部门层层报告到省和国家文物部门。从4月13日古墓被发现开始,赵文山、赵鹏权父子便日夜守护在那里。
东北4月的天气,乍暖还寒。7号墓位于村北山岗的南坡,白天太阳光足还可以,但遇到阴天下雨则实在难熬。墓葬所在的坡地周围是农田,没有一棵树可以遮风挡雨。到了晚上就更加难熬了,夜深人静,北风呼啸,气温降到摄氏零度以下,父子二人穿棉衣仍冻得直哆嗦。为了御寒,二人只好在墓地周围绕着圈疾走,走累了就稍微歇一会儿,然后接着走。为了防止有人强行盗墓,他们还带上了猎枪,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吃饭时,父子二人换班,确保有人值守。
守护环境艰苦只是赵文山、赵鹏权父子面临困难的一方面。发现墓地的消息传开后,村里人见父子二人精心看护墓地,闲言碎语多了起来。有的说爷俩是图名,有的说是图利,还有“好心人”出主意,让他们自己先挖。
令王秋华等文物保护工作者至今仍然感动不已的是,这两位朴实的农村父子,不怕苦不怕累,也没有听那些“劝告”,毅然毫无怨言地看守着古墓,一直坚守了9个日夜,直到考古工作者正式发掘。王秋华说:“赵文山、赵鹏权父子的功劳应该永远被人们记住!”
贰
辽代贵族痴迷玩双陆棋
王秋华记得很清楚,出土辽代双陆棋的7号墓是在1974年5月4日开启墓门的。听到“开始”指令,王秋华小心翼翼地将封门砖撬起,一块块取出,身后摄影师手中的摄像机发出哗哗的声响,记录下这个历史的瞬间。
叶茂台7号墓墓顶距地表深约半米,墓门方向南偏东15度。墓室长7米,宽5.6米,由一个主室、一个前室和两个耳室构成。各室都是方形,有高券顶,各室之间有券门相通。全墓平面呈“古”字形。
经过精心清理发掘,墓中出土了300余件极为华贵的随葬品。有精美的石雕棺、别致的木制棺床小帐、罕见的绢画、精湛的纺织品和多种陶瓷器等,特别引人注意的是一副漆木双陆棋。
双陆棋是在主室内发现的。考古人员在主室棺床小帐西侧发现一张木椅,椅面原为索条状物编绷而成,出土时已朽烂,上面摆着一副漆木双陆棋,棋盘上散乱地堆放着30枚棋子。还有一件漆盆,盆内放有两粒角质骰子。
这副双陆棋盘为长方形,长52.8厘米,宽25.4厘米,涂黑漆,但已经磨蚀露木。相对的两个长边各雕有12个圆形凹坑,两个长边中间各以骨片嵌刻出一个新月形的门标。门标两侧各嵌刻出6个圆形梁标。棋子锤形,尖顶平底,中有束腰,高4.6厘米,底径2.5厘米,黑白各15枚,出土时每粒棋子都用黄罗包裹。
根据墓葬结构以及随葬品中有绘金龙的缂丝等贵重物品,人们推断墓主人是一名契丹贵族妇女,可能与辽代的皇室有一定关系,可惜的是墓中没有发现墓志,无法更为准确地认定主人的身份。当年中国医科大学法医专业老师对人骨进行初步测量和鉴定,确认墓主人是一位老年妇女。
后来,省博物馆学术研究部研究馆员么乃亮和同事一起就墓中出土的人类颅骨进行专题研究。研究结果表明,墓主人年龄为55左右,上下不差10岁的女性,其颅面型特征与叶茂台地区其他萧氏贵族的颅骨标本较为一致。
研究还发现,墓主人患有颞下颌关节脱位和寰枕关节退行性病变,结合墓中出土的马具和壁画中的骑猎图,他们分析这种疾病与墓主人的马背岁月有关系。
记者了解,古墓中的随葬品一般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墓主人生前使用的物品;另一类是明器,即专门的陪葬器物。7号墓中出土的辽代漆木双陆棋应当属于前者。
《辽史》中有许多关于辽代皇帝、皇后以及大臣们“博双陆”的记述。如辽圣宗耶律隆绪统和六年(988年)“九月,皇太后幸韩德让帐,厚加赏赉,命从臣分朋双陆,以尽欢”。而辽兴宗耶律宗真则满足于“升平天子”的生活,荒怠于政,更是迷恋于双陆游戏,常与皇太弟耶律重元玩双陆,并拿城邑居民作赌注。有一次“又因双陆,赌以居民城邑。帝屡不竞,前后已偿数城”。从中可见贵族阶级对这种游戏的迷恋和辽兴宗的昏庸。
到了辽道宗末年,玩双陆棋的风气仍盛行不衰。《辽史》记载:“女真大酋阿骨打来朝,以悟室自随。辽之贵人与为双陆戏,贵人投琼不胜,妄行马。阿骨打愤甚,拔小佩刀欲刺之。悟室从旁救止,急以手握鞘。阿骨打止得柄,揕其胸不死。”说的是,女真首领完颜阿骨打来辽朝,“辽贵人”与之玩双陆棋。不想,“辽贵人”耍赖,完颜阿骨打气得拔刀刺他,幸好随从悟室用力握住了刀鞘,阿骨打只拿到了刀柄,扎了辽贵人一下。这场棋局差点闹出人命,可见双陆棋在辽代的风行程度。
7号辽墓主人在辽代属上层人物,随葬双陆棋与主人身份相吻合,这也是当时上层社会真实生活情景的写照。
叁
双陆棋的来历争议很大
对于双陆棋,我省多位学者从其起源角度进行过探讨,目前大体上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双陆就是“六博”。这种说法在历史上就有,以东晋时期的张湛为代表。
《列子》中有“虞氏者,梁之富人也。家充殷盛,钱帛无量,财货无訾。登高楼,临大路,设乐陈酒,击博楼上”的记载。东晋的玄学家张湛在为其中的“击博”作注时,这样解释:“‘击博’即‘击打也’,如今双陆棋也。”并引《古博经》中“六博”的具体博法,认为双陆棋就是战国时期的“六博”。到了明代,周祈编撰的《名义考》中,更加明确地指出双陆即是“六博”,提出:“双陆,古谓之十二棋,又谓之六博。”
如果双陆就是六博,那么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夏代,是我国最早的赌博游戏。根据《世本》记载,乌曹是夏桀时期的一位官员,他发明的“六博”最初是一种“掷六箸为棋局、十二字相吃杀”的游戏,因此有“乌曹作博”的说法。
六博作为一种赌博游戏,自其产生起就吸引了很多人,也产生了很严重的社会危害。《史记》中,司马迁直言不讳地写道:“博戏,恶业也。”六博到汉末逐渐衰落,西晋以后便为双陆等博戏所取代。
另一种说法认为双陆棋来自古代印度,这种说法历史也有。北宋初年的文学家晏殊在他编撰的《类要》一书中记载,双陆“始自天竺,即《涅槃经》之波罗塞戏。三国魏黄初间流入中国”。这里“黄初”是三国时期魏文帝曹丕的年号。
到了南宋初期,洪遵在他撰写的记录双陆棋的专著《谱双》中,进一步肯定了这种说法:“双陆出天竺,名为波罗塞戏,然则外国有此戏久矣,其流入中州,则曹植始之也……流于曹魏,盛于梁、陈、魏、齐、隋、唐之间。”也就是说,洪遵考证双陆来源于古印度,最早是由三国时期的文学家曹植引进来的。
至于双陆棋的游戏方式,唐代张读在其所编撰的传奇小说集中,通过梦境进行了生动描述:“东都陶化里有空宅……夜深欹枕,乃见道士与僧徒各十五人从堂中出,形容长短皆相似,排作六行,威仪容止……良久,别有二物辗转于地,每一物各有二十一眼,内四眼剡剡如火色,相驰逐,而目光旋转……遂皆不见。明日搜寻之,于壁角中得一败囊,中有长行,子三十个并骰子一双耳。”这里所说的“长行”就是双陆,僧道各15人是指黑白子各15个,“别有二物”指的是骰子两枚。
手记
狄仁杰善用双陆棋
郭 平
目前,人们对双陆棋已经非常陌生,好在洪遵编著的《谱双》中较详细地记载了这种博戏的规则。
根据记载,记者制作了一副简易的双陆棋并邀请一位理学博士进行测试,结果发现,表面看双陆棋是靠掷骰子的点数决定棋子的进度,进而影响胜负,有靠运气定输赢的成分,但是棋局因有吃子搏杀等因素存在,理学博士严密的棋子排列方式和对骰子掷数概率的相对准确的研判,使其轻松地在多场对局中占据明显优势。这一现象,也为唐代政治家狄仁杰熟练驾驭双陆棋的故事提供了实证。
唐代文学家李肇编著的《唐国史补》记载:“武后曾问狄仁杰曰:‘朕昨夜梦与双陆,频不见胜,何也?’对曰:‘双陆输者,盖谓宫中无子也,上天之意,假此以示陛下,安可久虚储位哉’?”这段记载是武则天因梦玩双陆,向狄仁杰问询原因。狄仁杰借圆梦为题,进谏武则天早立皇嗣。当时情况是,唐高宗李治死后儿子唐中宗李显继位。嗣圣元年初(684年),武则天废中宗李显,贬为庐陵王。立幼子睿宗李旦为帝,作为傀儡。随后,武则天临朝称制,宫中储位空悬。狄仁杰在武则天当政时,不畏权势,冒死忠谏,这便是一例。
此外,关于狄仁杰玩双陆水平高这件事,在唐代光州刺史薛用弱编著的《集异记》中有极为生动而详细的记载:“则天时,南海郡献集翠裘,珍丽异常。张昌宗侍侧,因以赐之。遂命披裘供奉双陆。宰相梁公狄仁杰时入奏事,则天令畀座。因命梁公与昌宗双陆,梁公拜恩就局。则天曰:‘卿二人赌何物?’梁公对曰:‘争先三筹,赌昌宗所衣毛裘。’则天谓曰:‘卿以何物为对?’梁公指所衣紫絁袍曰:‘臣以此敌。’则天笑曰:‘卿未知此裘价逾千金,卿之所指为不等矣。’梁公对曰:“此袍乃大臣朝见奏对之衣,昌宗所衣乃嬖幸宠遇之服,对臣之袍,臣犹怏怏。’则天业已处分,遂依其说。而昌宗心赧神沮气势索寞,累局连北。梁公对御就褫其裘,拜恩而出。乃至光范门,遂付家奴衣,乃促马而去。”
“狄仁杰打双陆御前夺翠裘”的故事,常为后人称道。元代诗人谢宗可留有《双陆》诗:“彩骰清响押盘飞,曾记唐宫为赐绯。影入空梁残月在,声随征马落星稀。重门据险应输掷,数点争雄莫露机。唯恨怀英夸敌手,御前夺取翠裘归。”记述的就是这段历史。
辽宁日报记者 郭 平 张 卓
制图 隋文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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